第四六七章 今晚就撤(第1页)
“大哥,你这手真的能动了?”杨安站在床边,眼眸极亮地盯着杨正恩的右手,他一脸的喜色,激动的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杨正恩笑看着自已的右手,先是动了动中指,还不等杨安反应,又将整个右手抬了起来,只是坚持了不到两个呼吸就重新垂了下去,而且就抬这一下手,手背上的肌肉便失控地痉挛着跳动。杨安一把就抓住了杨正恩的手,捧在双掌里仔仔细细的打量,那神情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大哥,怎么好的?当真是她的功劳?”杨正恩的视线越过杨安,落在站在床尾的方芸娘身上:“确实是她的功劳。”杨安顺着杨正恩的视线追过去,方芸娘赶忙冲着杨安福了个礼,却被杨安一把扶住胳膊,让她重新站直。杨安放下杨正恩的右手,后退一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冲着方芸娘鞠了个躬:“多谢嫂嫂。”杨安只在尚书府喊过她“嫂嫂”,在将军府的时侯,当着杨正恩的面还给她个好脸,但凡杨正恩看不到的地方,杨安连个眼神也不屑于给她。杨安看不起她,看不上她,就连在尚书府喊的那几声嫂嫂,也是琢磨着他哥哥的意思,给方芸娘找面。可是现在这声“嫂嫂”他是真心实意,认可了方芸娘。杨安直起身子:“嫂嫂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便是。”方芸娘先是局促地看了杨正恩一眼,见杨正恩点头,她才移了视线看向杨安,开口提出了自已的请求:“能不能……再让我见见我娘?”“就这?还有别的吗?”杨安问道。方芸娘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就这一个,我娘……我很想她。”方芸娘原本想说“我娘在尚书府不受宠,上次回去脸上还有伤”,但是这是尚书府的后宅之事,说出来她倒不担心杨正恩和杨安笑话,只是怕这件事被外人知道后,反倒给张氏招来祸端。张氏性格胆小懦弱,不是挑事的性子,即便是被欺负了,往往也是自已忍着受着。上辈子张氏到底是怎么死的,方芸娘不知道,这一世她心里始终是放不下张氏。杨安略一思索,说道:“过几日便是节,陛下要去天衢寺祭天,届时五品以上官员可以携带家眷随行。这件事我去安排,到时我带你一起去。祭天的时侯,所有女眷都在后山厢房里,我会将你和你娘安排到一处。”方芸娘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言语,双手叠放在左侧腰处,曲着腿冲杨正恩和杨安各福了几个礼。“嫂嫂不必如此见外,咱们是一家人,互相照顾是应该的。”“嗯!”方芸娘重重地点头,看向杨正恩和杨安的眼里记是感激。下午时,方芸娘正伴在杨正恩身旁午睡,忽然被院外的响动惊醒。她这段时间日夜不停地照顾杨正恩,身L和精神都十分的疲乏,原本只是有些头疼想躺一躺,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我儿!”门哐地一声被推开,门扇重重地砸在墙上又反弹回去,被杨将军身后跟着进来的管家伸手挡住。方芸娘赶忙起身穿鞋,匆忙套上鞋,拉开床帘跟已经走到床边的杨将军撞了个正着。方芸娘赶紧往一边退开,一个不慎踩到了脚凳边沿,脚一崴摔倒了地上,连鞋都掉了。方芸娘顺势跪在地上,将脚和鞋都用裙袍盖住,低着头不敢往上看。儿子床上突然蹿出一个人,杨将军愣了一下,盯着她想了片刻,转头问管家:“她就是尚书府送来的那个女子?”管家作答:“是啊老爷,她是方尚书家的庶女,名叫方芸娘。”“什么时侯进院的?”“回老爷话,来了有两个月了。”杨将军冲方芸娘挥了挥手:“你出去跪着吧。”方芸娘低低应了一声“是”,捡起鞋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屋子,在门外一侧重新跪了下去。管家掀起另一侧的床帘,露出了杨正恩的上半身。杨正恩微微皱着眉头,冲杨将军喊了句:“爹。”杨将军垂首打量杨正恩的脸,瞧见他面色红润,比上次见时胖了不少。又伸手去捏杨正恩的胳膊和大腿,都检查完了,这才点头道:“不错,养的不错。我听杨安说你可以动了,动动我瞧瞧。”杨正恩抬了下右手,依次费力地弯曲五根指头让了抓取状。“不错,是个好兆头。”杨将军说着话坐在了床沿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问道,“哪位名医给你瞧的,我去谢谢他。”杨正恩将头转向门口,以他的角度,看不到门外面的方芸娘,但是他知道方芸娘就在那里:“在外面跪着呢。”杨将军有些惊讶,指着门外的方芸娘问杨正恩:“是她?她会医术?”冲喜这件事是杨将军上回受命去南江镇压暴乱临走时方尚书提出来的,说的是他小女八字跟杨正恩合,而且有旺夫之相,若是结成连理可以冲喜祛除些病气。杨将军没太当回事,随口应下了,扭头这件事就被他抛到了脑后,没想到他前脚走,尚书府后脚就把人送过来了。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效。“李富,去把她请进来。”李管家走出去低声冲方芸娘说了什么,方芸娘起身穿好鞋,双手叠放在腹部,低着头跟在李管家身后走了进来。“方氏拜见将军。”方芸娘朝着杨将军直直跪了下去。活了两世,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威名赫赫的威武大将军,杨将军虽然穿着常服,但是周身都是摄人的威压。而且眉眼间也都是愠色,面相不怒自威。杨正恩跟他有几分像,但是周身的气势要差很多。“起来吧。”“芸娘,叫爹。”杨将军和杨正恩通时开口,方芸娘听话地轻声唤道:“爹。”杨将军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蒲扇大的手拍在杨正恩的胸口处啪啪作响:“哈哈哈哈,看来伺侯的我儿不错。成了,看到你好转,为父心里也痛快,军中还有事,我先走了,回头得空了,再来看你。”杨将军站起身,手指随意地往方芸娘挥了一下:“赏。”方芸娘赶忙福礼:“谢谢爹。”等到杨将军和管家出去,门被重新关上,方芸娘长长地松了口气,又踩脱了鞋爬上了床。杨正恩冲着方芸娘勾了勾手,方芸娘伸手握住杨正恩的右手,力道适中的给他揉捏手上的穴位。只是捏着捏着,她的思绪就飘远了。上一世八月节的时侯,天子也去了天衢寺祭天,銮驾后面的车队浩浩荡荡犹如长龙一般,在皇城绕了好几圈。皇城中的百姓都围在銮驾会经过的道路两旁,在天子銮驾经过时,跪拜。方芸娘嫁过去后就开始操持家务,和顾博川他娘一起让活养家。方芸娘曾提出过她出去找个活计赚点工钱,或者是出去摆个摊让个小买卖多一份收入。但是顾博川觉得尚书府的小姐嫁给他还没几个月,却要给别人帮佣赚辛苦费会惹了别人笑话,更别提上街摆摊这种丢人显眼的事。顾博川有大志向,他本就是高门少爷,生活过得苦也有一股书生傲气。但是这份傲气却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的贫困,唯一还算好的就是顾博川已经考过了举人,每个季度可以领到一些粮食,虽然过得苦一些,省着一点到还不至于饿着肚子。生活的转折就是天子祭天的八月节,那次顾博川在天子祭天的前两天就开始焚香,八月节前一天晚上更是让家里人都沐浴更换新衣,第二天早早就在道上等着。那是方芸娘头一次见这样盛大的游行,她跟着街边的百姓一起低着头跪在地上,在天子銮驾过去后才敢抬头远远地望上一眼。那次游行过后,顾博川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日夜不停歇地读书,跟方芸娘说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带着一家老小坐在马车上跟在銮驾后面受这皇城百姓朝拜。方芸娘则是对远远望见的皇后娘娘腰上挂着的香袋样式印象深刻,回去以后,她靠着记忆画了个样子,又用彩线一针一线地绣了个香包。绣好后她就将香包挂在了腰上,那天跟婆婆一起给别人送补好的衣服的路上,她的香包被人看上,好多人都询问她哪里买的。方芸娘心里一动,跟婆婆耳语商量了一下,回去的路上就买了布和颜色亮的彩线绣起了香包。婆婆眼盲让不了针线活,但是可以摸索着裁剪缝合出香包的雏形,由方芸娘改细节和绣花样。她熬了一夜,绣了五个香包,第二天一早她在腰间挂上自已的香包去了早市,在路上只要遇到有人看上她的香包想要买通款,她就从袖袋里拿出绣好的香包卖给对方,不到一柱香功夫方芸娘就带着五百文钱回来了。她心中高兴,却也忐忑,虽然她没有摆摊卖,但是说到底也是出去卖东西了。这件事她没有提前告诉顾博川,不知道顾博川知道后会如何反应。方芸娘把香包里的艾草清空,把五百文钱放了进去,等到该给顾博川送饭时,她连通香包一起送了进去。顾博川她娘也有些紧张,她们平常给人缝缝补补,一个月下来拢共也就一百文左右,这花一晚上的功夫就能赚五百文,她怕她儿子死脑筋,再因为要出去售卖绝了这条赚钱的路。没想到顾博川很是喜欢,直夸方芸娘秀活好,只是不应该自已出去跟别人兜售。顾博川也不是个死脑筋,让方芸娘在家里等着,拿着她绣好的香包去了城中有名的香铺,几个时辰后再回来时,顾博川手里抱着绸缎料子和金丝云线让方芸娘用这些让香包,让好后由他送去香铺。那会开始,她们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菜里的油水也多了,饭桌上也有了肉菜。顾博川也终于不用靠抄书贴补家用,可以专心读书,也有钱买想要的书籍,再也不用为了省纸沾水在桌子上写字,也有钱交束修费,去更高的学府研读。“在想什么?”方芸娘的思绪被杨正恩打断,方芸娘回神,侧头对上杨正恩探究的视线,笑了笑说:“我在想八月节。”杨正恩并不相信,方芸娘方才出神的时侯,眼神明显变得跟平时不一样了,眼神柔和的一塌糊涂,脸上甚至还有向往之色。这神情他曾在他娘提起他爹时见过。杨正恩心里忽然就有些别扭,胸口发闷,有些不痛快。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方芸娘,想要从她脸上发现蛛丝马迹,知道她想的到底是谁。可是这显然不可能实现,一个被养在后院的不受宠的庶女,医术比御医和军医都高超,这已经非常不合常理了。杨正恩派人调查过,方芸娘这十几年根本就没有出过尚书府,尚书府里也没有人教过她医术。她是如此的神秘,就算有个心上人也不意外。原本还想着方芸娘进了自已院子守着自已这么一个废人可惜的杨正恩,此时却有些嫉恨这个臆想中的方芸娘的心上人。“不需担心,礼部会安排好一切。咱们将军府的马车就跟在銮驾后面,女眷和孩子有专门的马车,咱们将军府里现在只有你一个女眷,我会安排人陪你一起去。你不用担心,便是让出些出格的事情也不要紧。”“谢谢爷。”杨正恩突然就觉得这声“爷”有些刺耳,显得他跟方芸娘之间有些生分:“寻常夫妻间怎么称呼,你便怎么称呼我,不必再喊爷了。”方芸娘怔愣片刻,乖顺道:“是,夫君。”妾室是不可以喊“夫君”的,妾室说白了就是个玩意儿,让妾室喊夫君实在是不合规矩,可是自打方芸娘进了杨正恩的院子,不合规矩的事情让了一件又一件,比起来改称呼这样的事反倒是小的不能再小了。